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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趕到時,心裏便知不妙。顯然陳洪已搶先下手,面前士兵圍成一堵人牆,黑壓壓的一重又一重。人牆裡斷斷續續傳來哀嚎和掙扎聲,人牆外,危顫顫的火光詭異地搖晃著,越熾烈反而越使人視線模糊,看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。

明明聖旨還在他手上,當初老祖宗就是怕聖意若臨時變卦,事情或有轉圜,才特意交由他領旨宣讀,望能爭取一些時間。沒想到陳洪急於搶功,竟就綁起人來了,空氣裡隱約散出了些血腥味。

第一次他對身上這套織金蟒褂有所不滿,怎麼連宦官服都是這等豔麗的紅?這樣萬一不小心沾著了鮮血,都不會知道。

他莫名地感到不安,似乎這還不是最糟的。可就算還有更糟的,又與他何干呢?無論聖意如何,他只管照旨辦事便是,這麼一大群人一夕全滅,也不是頭一遭的事。

哥哥……

模糊不明的景象終於有了改變,他聽見一陣窸窣的騷動從側方傳來,回頭,幾個太監夾著士兵尾隨一名小女孩身後,從廂房走出來。

他一回頭,便和她的眼睛對上了,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見嘉善公主。

公主始終專注地看著他,非常非常專注地看著。

那聲哥哥自然叫的不是他。據說公主和世子爺感情極好,私底下一律不拘皇家的繁文褥禮,真真親如市井人家的同胞手足。

其實裕王稍早之前才因細故,奉旨在離行宮不遠的相國寺裡面壁思過,聖意卻又大張旗鼓派一批錦衣衛供其調遣,隨行保護,要趕來營救絕對來得及。所幸裕王身旁還有徐階等三位師傅,向來高瞻遠矚,分析得深想得遠,因此無論如何,她的親哥哥是不會來了。

可憐這孩子,是一個人在側廂房中就寢嗎,才意外成為漏網之魚,還沒拘捕到人牆裡?不過看這態勢也差不多了。

等回過神來,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來到她面前,屈膝,還是比她高了一個頭。

公……,一開口便啞了,原本就不知道自己靠近她是要做什麼。

芸兒。

啊?

芸兒。還是那兩個字,非常認真。

公主是在介紹自己嗎?可這要叫他接什麼好?

你是誰?

我?喔,我叫楊金水,水……白水的水,公主認得這個字嗎?

怕公主不明白,還挑了個最易懂的水字,邊用手指頭勾畫給公主看,一邊暗罵自己怎麼還有心情幹這些?

公主點點頭,抬起頭來迎著他:水哥哥……

噯……

他簡直快哭出來了,他怎麼就這麼跟自己過不去,幹麻要應這一聲呢?應了這一聲,他就完了,完了。

忽然,人牆裡發生了劇變,似乎有人掙脫了控制,待要突破重圍,人牆朝這稍微破了個口,公主緩緩回過頭去,縛著繩索的罪人發狂似地嚎叫著,就要往這衝過來了,幾名士兵迅速擋在前方,揮起刀劍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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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redtree66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