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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儘管公主天生稟覆不凡,要將她細心養成這樣一個玉人兒仍非易事。長年累月糾纏的病根,極容易遭受刺激一發不可收拾,心理生理交互影響,若沒有費心安撫、調教,遲早是個廢人。於是身為大伴,他擔起這個職務是比誰都辛苦,不只生活起居需要格外留神,樣樣照看,還得想法子勸誘公主精進各種才藝,否則公主便不肯學,提不起精神學,只有大伴感興趣會去做的事,才能開啟她的好奇心,頭偏一偏,眼睛定定地看,一番若有所思後,便上前去要大伴教。

所以雖說他僅是一名身分卑賤的太監,幼時也不知是否入過幾年私塾,便飽嚐戰亂飢饉之苦輾轉進宮,可他飲食穿衣,琴棋書畫皆曾細心涉略,長年浸染其中,品味自然不俗。

說來諾大的宮裡,大約也只有他真正擔得起江南織造局兼領浙江市舶司這個職銜,來之前自然不是專家,可萬物異中有同,箇中貫穿的通則要領一旦掌握,至少也上手三分,還能別出巧思,標新立異。這也是為何他信手拈來就是一套精巧的法子,不著痕跡地憑著崑曲和光影的炫惑,就把老於心計的異國商人唬得服服貼貼,談笑間即談成一年五十萬匹絲綢的生意;又或過一眼即知這是上好的龍井還是明前,連堂堂的一品大員浙江巡撫,都得承他的教才知如何保存好嬌嫩的茶種,即便隔年開窖品嚐,仍如當年親手初摘下的。

可他總不能時刻待在公主身邊,這大伴本就是皇上一時權宜之計,讓他兼領著,誰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各方都下不了台的局面,結果也還是只能讓他繼續這樣,不上不下地一直兼領著,且戰且走。因此他仍得定時到司禮監當差,老祖宗呂芳那兒自然也少不了這個心腹,那怎麼辦呢?他一不在,公主即使有心嚐試練習,但是時間稍久些便又不自主地懶怠起來,甚至忽地就萬念俱灰,自己也控制不了。

所以他的勞心勞力又得加上一層,比如說彈琴這件事。公主其實喜愛彈箏,而且彈得極好,傳言只要她一興起彈奏,宮裡便縈繞迴盪著天籟之音,彷彿自天外飛來,四方應和。這多少也是因箏的調性恰恰契合了她激越的性格,才能如此精湛淋漓,可也因此他不得不狠心阻止,以免這把雙面刃又加深了公主的病症。

彈琴好,琴主溫柔敦厚,又可導引感情宣洩,於是他便自個兒摸索苦練,弄得十指反覆摩擦流血、結痂生繭、又再摩擦流血,因為還得操持其他宮中事務,這細微的傷口更是雪上加霜,直鑽心坎。但無論如何總算讓他練出一番成績,引得公主肯耐下性子跟著學。

後來他還將長年佩帶的玉珮都捨出來,切成十三等分,鑲嵌在公主那把百衲琴上,做為十三枚定音徽記。那塊玉是和家人離散前唯一留下的信物,自然談不上什麼價值,圖個紀念而已,但只要這十三枚玉徽鑲上了這把古琴,這把琴就是全天下最希罕珍貴的一把琴,他不在的時候,公主想著想著便會忍不住過來撫撫它,彈一彈,哪怕只有一會兒功夫也好,一點一滴地累積,總是可觀的。其他多少事也就是這樣由他一點一滴地累積,事倍功半也持續一點一滴付出心血地,終於把公主呵護到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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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redtree66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