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擁住了她後,輕輕地又將她鬆開,稍微推離了些,但還是鬆攏地環住她,然後伸出手,解開了她腰間的衣帶。
雖然每日都是他在服侍,然而到下定決心的這一刻去觸碰時,他才驚覺她怎麼這麼的瘦,都是給他們整的,這幾年他到江南去,私下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?雖然她會當他的面發火鬧脾氣,可真正的委屈其實都沒有說。
他的手抖了起來,感覺她也在輕輕地顫抖。
怕嗎?本來兩個人都低著眉的,現在倒像兩個小孩愁困地商議著該怎麼冒險。
她搖搖頭,一下子又點點頭,想想又搖搖頭。
不怕,知道水哥哥最疼我。
雖然堅決地說不怕,眼睛沒看著他,倒像是對自己說的,一邊輕輕地伸出了手,如人欲言又止地遲疑,又緩緩往前,拉住了他心口的一小塊衣裳。
他覺得自己的心痛到要碎開來了,同時又有另一股力量讓他溫柔地想盡量碎開來,碎開來,他忽然像一陣狂風襲湧了上去,完全地偃覆住她,冰冷的手穿過她脊梁下方繫住紅兜的繩,順勢往上,一陣冰涼連帶使她更貼近了他,柔軟地像一泓秋水,浸著他。
雨落下來了,輕輕一點一點地,落了下來,她整個人仍是滾燙的,但落在她身上的這場雨,極輕極輕地給予她一點一滴的冰涼,鬆開她,是春天裡的一陣小雨,打在花上,但是要催促花開,喚醒來,小心翼翼地,環著她唱著歌,有時忽然又急切了起來,激動了起來,琴弦上的琶音止不了地纏綿著,一陣滾燙的熱度,生了又滅,滅了又生,她整個人被這陣春雨吻遍了,一點一滴,一吋一吋就要崩解開了,漸漸又被這場雨重新收攏聚在一起,是原來又不是原來的自己了,她和他都成為了各自的一部份。
雨水也落在他們倆的眼眶裡,十四年了,整整十四年了,他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地呵護著她,養著她,怕她朝不保夕,心思沒一刻離開過她的照顧到現在,才養成這樣一個玉人兒。他沒想過能和她在一起,想都不敢想,最多奢望公主出嫁時,皇上一時心情大好竟允了讓他也跟過去,哪個公主沒有幾個這樣的人伺候著,這種不成文的私事,只要時機正好對上,自然就能順理成章。
可今天,真該拜這場陰謀所賜,今天之後,她就完完全全是他一個人的,是他身上佩帶著的一塊玉,他可以每天每刻每時摩挲著它呵護著它,她是他心頭的一塊肉。
她難免急喘了起來,身體忽熱忽冷的,這一向柔順地順著他,另一面又壓抑自己,挨著枕頭,臉上的紅都快浸染到素白的枕巾上般,一手抵在枕邊,都把床單掐出一朵花兒來了。像小孩疼著不敢喊,怕他擔憂忽然猶豫了。
害他一時不知是傷著了她還是又犯病的關係。但看見那模樣,心裡約莫也清楚三分,更止不住自己卻又捨不得,衝突之下結果一次比一次擁有的深,深深地擁著她。
這當中自然不只有這些,其實他們自己也明白,他能給她的終究不足,始終是殘缺的,但他們倆之間本就不只存在著這層,所以仍然是纏綿輾轉,銷金帳裡合歡被像漫散開來的紅浪,翻騰著百花異草,翻騰著,捲出又捲落一朵又一朵的紅花。
一夜過去,他還是先醒了,心裡說沒有一絲擔憂疑慮是假。別人霧裡看花說什麼他都不在意,但儘管先前無論別人怎麼阻擋勸說,她硬是只喜歡他,一心一意,可這一夕下來,是否終於也有了不由自主的微妙變化呢?他終究不能給她什麼的,她會覺得諸如此等不堪嗎?他半夢半醒實際上都想著這件事,只得醒過來了,剛要起身瞧瞧她,就感覺心上甸甸地壓著一個小東西,她仍是把拳頭蜷地結實结實的,輕輕拉著他的衣裳,但不肯放就是不肯放。
他又躺了回去,輕嘆一聲,又心痛又心疼,比她寬厚的手覆住了她的小拳頭,一手把她抱過來,緊緊地擁著,眉宇扣著眉宇。